“哥哥……救了我。”又尔轻轻地说。
裴璟的指尖摸着狐狸的耳尖,那里软软热热的,他笑了:“现在知道我是哥哥了?”
又尔点头。
她由着对方摸自己的狐耳,安静了下来。
“怎么又不说话了?”裴璟的手又覆在狐狸的头顶,轻轻揉了揉,“嗯?”
“我……”又尔不敢看他,手指无措地揪住被褥的一角,开口时的鼻音很重,“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不是故意要冲撞二少爷我不是……不听话……”
她在解释。
裴璟觉着有些好笑,这蠢狐狸。
他把又尔抱进怀里。
狐狸身子僵了一瞬,随后往眼前人怀里蜷缩了一点。
好暖和。
暖得不像是凡间的暖意。
像天上的。
天上仙子带给她的暖意
狐狸红着眼眶,傻傻地想,鼻尖尽是檀香混着淡淡的雪意,裹住了她耳尖,身后狐尾的每一寸寒意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没人怪你。”裴璟低头,鼻尖贴着又尔的鬓边,嗅到了少女沐浴过后特有的香甜味,“至少哥哥不会。”
“尔尔能坚持到现在就已经很厉害了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注意狐狸的睫毛有没有抖,尾巴有没有动,身体有没有绷住
——她信了。
信得可笑。
明明只是几句换了语气的温柔话语,就让她眼眶红了,整只小狐狸委屈巴巴地窝进了他的怀里。
裴璟不是个会心软的人。
从不是。
可对狐狸这点小心翼翼的依赖……他居然没起恶心,甚至在她轻轻蹭他的时候,他还生出了几分“放她一马”的怜惜。
真是……太不像话了。
裴璟收起了心底那点心思,抚着又尔的背脊,道:“好乖。”
“所以,尔尔,你要不要留下来?”
又尔心头忽然颤了一下。
这一瞬,她想,裴璟并不只是救了她的命。
他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,没像旁人一样,把她当做一只满身是泥的畜生那样对待。
在她分不清是死还是活的时候,他替她把尾巴擦干净,替她喂了药,还记得她身上每一道伤在什么地方。
他不是商厌。
不是那些冷眼旁观她跪在雪地,把她拽到水池。讥讽她蠢笨的少爷小姐。
他是唯一一个,在她连自己都顾不住的时候,还愿意蹲下来看她的人。
又尔眼睛一热,没能忍住。
眼泪无声地落下来,打湿了裴璟的衣襟。
裴璟不言语,安安静静地抱着她,指腹顺着她的后背一点点安抚。
狐狸哭得很轻,甚至不敢出声,窝在他怀里,尾巴轻轻发着抖。
裴璟眼里泛出点不为人察的情绪,低头,怀里的少女眼角濡湿,唇瓣咬得红润,那一身骨骼小得可怜。
他忽而又觉得,有点甜,也有点涩。
像捧着个刚洗干净的甜果,一口咬下去,齿间该是温热而鲜红的果肉。
不该是这样的。
“他们谁教的你,连哭都要藏着掖着。”裴璟看着,蹙眉,摸了摸又尔通红的耳尖,“哭吧,没人罚你。”
这话一落下,又尔眼泪反而止住了。
她呆呆地看着对方,半晌才抽了抽鼻子,喏喏道:“我……我不敢……”
“这没什么。”裴璟拍了拍又尔的背,手掌一下一下落得极轻,“尔尔又没有做错,可以哭的。”
“你也没有哪里不对。”
“你只是太乖,太不会保护自己。”
又尔不知道他哪来的这样的判断,但这话说出口的时候,她竟真的信了。
或许她就是因为这句话信了。
不是因为说这句话的裴璟长得有多好看,也不是因为他说得有多真挚。
而是因为,在她目前短暂的前半生里,几乎没人肯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这些话。
狐狸从来不信甜言蜜语的。
她知道这世上很多东西看起来温柔,实则背后都藏着算计与谋划。
可她又有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?
这只老实狐狸的天性占了上风。
又尔是狐狸。
是喜欢光、喜欢温暖、喜欢干净气味的狐狸。
她压根藏不住喜欢。
也抵不过一个能让她放松呼吸的人。
她轻轻点了点头,仰头看裴璟,鼻音很重:“……好,哥哥,我留下来。”
她想留在这。
身后的狐尾不知何时就软了下来,圈在裴璟的膝头,不知不觉间,她自个儿已经靠近了裴璟。
裴璟垂眸看她。
看那只老实得发怵的小狐狸,尾巴软软地搭在他膝上,眼睛湿漉漉的,眼角泪痕未干。
他看得一清二楚。
又尔是不会说谎的。
倒也不是不会说,而是说不好。
她的喜怒哀乐,全写在尾巴上、眼睛里、绒毛抖动的幅度里。
多好驯。
裴璟一手落在又尔后背,一点点抚着那团发软的毛绒狐尾,掌心贴着寝衣下温热的脊骨,嗓音极轻:“身上的伤还疼吗?”
又尔摇头,眨了眨眼,道:“……不疼了。”
见裴璟不说话,又小声道:“还有点但已经好了太多了。”
“真的,哥哥。”
真是只乖得不成样子的狐狸。
裴璟轻轻抬了抬又尔的下巴,让她看他。
狐狸的眼神怯生生的。
她是真的不太懂。
他说什么,她便信什么,都不仔细想一想。
这么乖的狐狸,他若不收,就真叫老天白送了。